关于这个看似分崩离析却仍旧苟延残喘的家,文喜唯一留有遗憾的,便是奶奶。
其实,那也不是奶奶。按照通俗的伦理关系来说,她应该叫那位老人“姥姥”亦或是“外婆”。
柳春莲是个本分又老实的老太太。除了年轻时与那些刁钻的妯娌来往,耗费了好多心眼子,旁的倒是赤诚,为人也坦诚。
家里的一米一面一滴油,都是她精打细算,从裤腰带里省出来的。
年轻那会儿,也是县上十里街坊都知晓的“黄花大闺女”,与她同龄的女娃子,小孩都开始打酱油,她还是孤身一人。
后来她的丈夫,文喜称之为“外公”的这位,也不是家里说亲说来的,而是当时挖煤大队正热火朝天时,自己在队里看上的。追了三个月,两人喜结连理。
婚后二人浓情蜜意,生了一子一女,女儿便是文瑞真,儿子叫文建军。柳春莲丈夫在文瑞真还没结婚时就离世了,柳春莲年纪渐渐大了,儿女都成家立业,便在文建军那边养老。
结果那年为了一处小地,文建军没得到想要的结果,冰天雪地把柳春莲从家里撵出来。
文瑞真知道这事儿后,和文建军大吵一架,约法三章老死不相往来,随后将柳春莲接回家。
那时,文喜六岁。柳春莲看着牙牙学语的她,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别叫我外婆,叫奶奶,外婆这称呼叫得人生分。”
兴许是在自己儿子那里吃了苦头,柳春莲骨子里藏着的那些重男轻女的思想越来越淡。更甚后来文瑞真生了文乐后,乖巧懂事的文喜反而成了柳春莲常拉扯在身边的孙辈。
文喜上初中那会儿,柳春莲的身体状况已不太好。有时候会迷糊,有时候清醒地念着以往的旧事,但她没忘的是,从前爱给文瑞真和文建军偷偷留着窝窝头,藏在菜篮下,两小孩在外面疯野了,回家饿了还有垫肚子的。
这会儿柳春莲记忆错乱,时常把文喜和文乐认作文瑞真姐弟。
柳春莲去世前一个月,精神头是近几年最好的。人也认得清楚,说话更是有条理,大家都以为柳春莲的“老人病”好了,也没当回事。
文喜却瞧出了不对劲,放学回家后,见着柳春莲坐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。眼睛直勾勾看着天上慢慢西沉的太阳,那时候她并不理解这一做法,只是搬来小凳子,坐在柳春莲身边。
奶奶从年少讲到迟暮,那些故事就像生了根的线,扎在了文喜幼小的心底。
柳春莲去世那天,文喜还在学校。得到消息往回跑时,天变得昏暗,明明是溽热的夏天,可空中盘旋的风却萧瑟如冬。
踏进家门口膝盖高的门槛,文喜一眼一眼瞧了过去。门口都是等着柳春莲咽气的亲戚,好像只要门内一声令下,属于他们的任务才算颁布。
他们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浮动,目送着文喜进了房间。
都说人老了身上会有老人味,可文喜从来没有在柳春莲身上闻到过。房间仍然是熟悉的木质香,柳春莲就安静地躺在简易木板拼凑出来的床上。
文瑞真不知去向,应当是招呼那些亲戚。
文喜跪在木床边,伸手握住了那节枯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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